“姜子牙”说:“我没有什么犯罪活动,我除了出工,哪里都没有走动过。”
吼天狮厉声说:“你不老实!我就提醒一下,你在龙口石写了反动标语!”
“姜子牙”吓了一大跳,连忙说:“不可能!不可能!”
疤老二吼道:“你自己去龙口石看,看了回来再说!”
“姜子牙”不服气,马上打起电筒去龙口石看。一会儿他回来了,一膝跪在社员面前:“我有罪,我有罪!我少写了一个‘不’字!我不是有意的,我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篡改最高指示,我真的是粗心大意了,我认罪,我认罪!”
疤老二问:“你是啥动机?大队党支部指示,要写材料报公社党委,报公安局。你必须老实交代动机、目的!”
“姜子牙”的脸顿时吓成了土色。
这个人历来奉行的人生哲学是明哲保身。别人杀猪他都躲得远远的,生怕溅一身血,更别说杀人。别人打架,他都躲得远远的。他有两句口头禅:“管他牛打死马、马打死牛,与我不相干。”“大船烂了我是一个拉纤的,我在岸坡上。”
“姜子牙”的女人也是一个装不住话的“岔口”。据他的女人私下摆出来,土改时,他大哥因为参加了哥老会,田多地多,又雇了几个长年,挨斗几天几夜,据传第二天要押到邱家堡去陪杀场,枪毙刘乡长。他大哥半夜来问“姜子牙”:“老幺,下一场会不会把我砂罐敲了?与其那样挨一炮,还不如我各自一根索索挂死。”“姜子牙”一直沉默到天亮,一句腔不开。他也没有劝他大哥想开些,不要寻短见。他女人懂他的意思:大哥遭共产党枪毙了,那就不仅是溅一身血,他也可能受牵连,甚至会影响他几大家几辈人;他一死,就一了百了。鸡叫了头一声,他大哥长叹了一口气说:“这人实在没法活了!”他淡淡地补了一句:“没法活嘛就不活啰。”他大哥一听,从他家里出去,自己的家都没回,就去屋后皂角树上吊死了。他女人埋怨他:如果当晚劝大哥一句,并壮个胆,大哥就不会去上吊。结果人也死了,还落个畏罪自杀的罪名,家里照样划为地主成分。所以“姜子牙”后来很内疚。多年后,他大哥的孙子考上大学,家里穷送不起,准备放弃。“姜子牙”说:“既然他有那天分,就送,钱算我这当幺爷的!”他便开始重新出道,招几个徒弟做道场挣钱,全力支持侄孙读大学,一切费用都是他负担。知道者,晓得他在弥补他当年的过失。